遇仙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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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仙记
文|五水逸民
三天前,我在大冶市刘仁八镇的黄茅尖下,偶遇仙姑,当时有些恍惚,现在还不敢相信所见所闻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一
我生长的吴楚交接之区,历来巫卜盛行,淫祠遍布,神神怪怪的故事流传于民间,从小耳濡目染,虽不信,有些却似刻印在心间,总也无法释怀。
我尚在发蒙的年纪,有一天,母亲从余家坳娘家回来,告诉外婆(住在我家):“大伯家的细猪死了。”外婆“哦”了一声,没当回事。母亲提醒说:“是**的细女儿死了!”外婆才惊叫一声:“天啦!是细珠啊!”细珠是个漂亮的小姐姐,年约十四五岁,聪明又可爱,“没听说有毛病,怎么就死了呢”?母亲怎么说的,我不记得了,反正就是无病无灾,突然死了,入殓时面色如生。外婆便喃喃自语:“莫不又是毛瞎子放猖吧?”她那敬畏而不解的神情,使我隐隐感到害怕。
我偷偷地问过母亲:毛瞎子是谁?什么叫放猖?她说是八里湾附近某村的一个半老人,能掐会算,有时也害人。过了一年,我村的一个尚未出阁的青年女子春英,三伏天在田里栽秧,突然就一头栽到泥巴里,拉起来发现口吐白沫,眼神迷离,没等抬到田埂上就死了。春英之死,也有人说可能其家得罪毛瞎子,被放了猖。
后来,我还听到过毛瞎子的其他故事,说的是他算命如何灵验、害人如何阴毒。我到街上买东西,曾经冲动地想到毛瞎子村里看看他,却终于没敢去。再后来听说他死得蹊跷,是被对手算计了。毛瞎子是我最初知道的一个神一样的存在。
小时候,我听过很多鬼故事,对鬼怀着深刻的恐惧。村后的小学只有一二年级,读三年级就必须到夏家湾后的小学了。每天下午回家,必得经过宋家林与刘城岔之间的一个坟墓成堆的山洼,那些经历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浓重的阴影。但鬼似乎虚无缥缈,而毛瞎子就在近处,所以更可怕。
也许是物极必反吧,上中学后,我对任何鬼怪都无所畏惧了。这些心路历程,在我早年的一篇散文中有详尽记述。成年后,又听到过许多神异的人和事,也喜欢看《搜神记》《幽明录》《谈玄录》之类的书,当然,我接受了无神论教育,不再相信世上有鬼怪神仙——除非我亲眼看见神迹,或者遭遇仙人。我曾向人打听,哪里有如此异人,希望能够见识一番,也好辨明真伪,遗憾的是总没有这样的机缘。
中国人的鬼神世界丰富多彩,各种神佛仙怪加起来估计大几百种,这其中,有一类是真人成仙,先人后圣。如纪信、关羽、葛洪、许逊、杨泗将军等,他们有的是朝廷尊崇,国家庙食,有的是民间尊崇,私下祭祀,然而渐渐都由人而神,高高在上,睥睨众生。——孔子是一个特例,尽管他是中国人最尊崇的伟大人物,被尊为“文宣王”“至圣先师”“孔圣人”,家国同祀,但从来没有人把他当神,反而倍感亲切而不觉得畏惧。
造神,古来就有,列代不绝,时至今日,古风犹存。现在有些人在建新屋时,或项目开工时,总要在现场立一个牌子,上面是某个大人物的画像,甚至在驾驶室里吊一张相片,据说可以护佑一路平安。最近一些年,又出现了一尊新神,但不知能立多久。这些闲话,暂且按下不表。
二
仙姑的事等会儿再讲。且说五六年前,我得到一个信息,就在本市某地,几十年来乡民们一直在奉祭一位新出的神。获此信息后,我即查阅了有关资料,并实地探访,大致弄清了其人其事。这个神就是王伯超。
王伯超(1896—1970?1976?),原名定远,又名维亚、道一、王直、王斌,字伯超,以字行。阳新县三溪镇高桥村凤凰山下湾人。七岁入学,稍后考入官立高等小学堂。辛亥革命后投笔从戎,入云南唐继尧部,先后任连长、营长诸职,进为云南讲武堂助理教官。
1919年5月,王伯超考入法文专修馆,不久赴法留学。1921年回国,任《北京都报》校对编辑,次年考入国民大学。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再次投军,得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唐生智赏识,任军参谋、代参谋长。1926年参加北伐。
“四一二政变”和“七一五政变”发生后,时任第八军军法官的王伯超深感失望。1929年底,蒋介石为削弱异己,调集重兵进攻唐生智郑州驻军。王伯超趁混乱之机,利用职务之便,释放了5名阳新籍进步青年,受到刘峙的冷遇和排斥。他愤而辞职返乡,自号为独醒山人,闭门谢客,以诗书排遣忧愁。次年,湖北省政府代理主席方本仁邀其出任竹溪县长,未到职。1931年,王伯超奉调赴豫,任河南绥靖长官公署军法官,以政见不合遭排挤。
1937年,王伯超再次离职回三溪闲居。次年,阳新沦陷于日寇。王伯超见自己于政事无能为力,遂决意学医,悬壶济世,解民疾苦。他钻研医典,遍访名医,不多久已对中医之学有所体悟,小试身手即药到病除,引起百姓关注。自此,他常到药店坐诊开方。三溪少年明安金患大肚症,病情危重,其父求救于王伯超。一番望闻问切后,王开出药方,并出钱调配中药交给明父。经他悉心调理,明安金的病势渐渐好转,终至痊愈。这样的例子很多。王伯超不仅医术高明,而且心地善良,给穷苦百姓看病,经常不收或少收费用。1943年曾在三溪中王龙泉寺教书半年,专授算术。
王伯超运途多舛,妻子辞世不久,13岁的独子又不幸夭亡。国家残破,自家亦残破,他伤心不已,乃借酒浇愁,佯狂避祸。曾作自画像,并题辞曰:“其貌古,其性俗,放浪形骸,与世无触。感万物之不平,哀吾身之靡属。吁嗟乎,此何人哉!或呼之为牛马,亦无关乎荣辱!”又屡次借故向县乡伪政府索取食盐、布匹等紧缺物资救济孤苦贫民。他善书法,工诗联,有草书条幅《陋室铭》等存世。1938年秋赴河南访友,为汤阴岳飞庙题写楹联:“末运同大宋,那得精忠如公,誓复山河光祖国;佳期值中秋,虽无霓裳妙曲,聊借玉帛答英灵。”
鼎革之后,王伯超继续行医。一些前朝官吏被镇压,而他因有恩于百姓,虽一时身陷囹圄,终被政府宽宥。1970年代贫病而死,生前作自挽联一副:臭名不朽山逊色;傲骨长埋土亦香。王伯超死后,成百上千的乡亲自发送葬。他长眠于凤凰山腰一处悬崖之下,周围绿树丛杂,怪石嵯峨,清泉长流。
王伯超于一方百姓有赈孤济贫之恩,起死回生之德,故死后被奉为神灵,每逢初一十五,上山祭拜之人络绎不绝。1998年,王伯超的亲族和当地百姓自发在其墓前修建了纪念楼,近年又拓宽上山道路,增修墓园牌坊“景仰坊”、纪念亭和停车场,其纪念园成为地方人文新景。
王伯超临终前,只有侄孙媳明德兰陪伴在他身边。他过世后,明德兰一直为他守墓。2017年11月的某一天,我和朋友去参访位于三溪凤凰山麓的王伯超墓园。明德兰正好也在,她将近60岁的样子,王伯超的事迹,有些是书上所载,有些是她亲口告诉我的。王墓前有牌楼,有小房,那天正是阴历十五,上山祭拜者络绎不绝。坟前小屋内供奉有他的塑像,悬挂着“排忧解难,感谢王公”“有求必应”“妇科治愈、福到病除”“长年干咳,福到病除”等锦旗,墓台前的香炉中积满香灰,墓亭上他的遗墨被熏得模糊难辨。眼前所见使我确信,在乡亲们心里,王伯超已经不是人而是神。
王伯超是离我最近的神,也是我所知道的中国(当然也是世界)最新出现的神——从他去世的那年算起,成神也才40多年。但是就在去年,这个纪录被打破了。
三
去年11月上旬的某一天,我和几个朋友慕名前往鄂东浠水县某个寺院去拜访一位出家人——心*法师。
法师毕业于南国名校,原在某中字头新闻单位工作,江湖上小有声名。后皈依佛陀,自建丛林。其妻自京至乡下留守寺院,不久病逝。据说颇著灵应,远近翕然膜拜。心*法师葬妻于寺侧,尊其为首任住持,在墓上造园,塑像,真人貌,观音身,此即是**菩萨。我们与法师一番晤谈,蒙其开示,虽愚顽未得正觉,却也不无收获。我们在暮色中瞻仰了诞生仅7年的菩萨,拜别法师和他开创的道场,心中百感交集,无尽沧桑。
临别前,我和法师加了微信好友,自此,便可遥瞻举止,亲闻法音。他每日弘法利生,精进不止,但仍然关注时事,与世同情。
四
我去拜访心*法师前,并不知道还能见到新菩萨。我这次去尖山寺前,也不知道能够见到仙姑。
“尖山寺”这个名字颇古怪,善男信女虽多,但我相信没多少人知道其得名之由。其实它的全称是尖山大王殿,供奉的是五代北宋时期的一位土团军王姓首领。五代纷乱,神州无主,王首领据守黄茅尖顶上的寨堡,捍卫果城里一方安宁,曾经率军击杀另一支土团军的首领陈九郎,咸平间终于位,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。他的墓至今仍存,就在刘仁八镇胡家湾,墓后不远处有胡湾寺,专为祭守土主英灵。
首领死后,当地一老者于梦中有感,乃于黄茅尖山顶的居民祠中立其牌位,周围百姓以其为土主,尊称尖山大王,其祠亦得名为尖山大王殿。土主屡屡显灵,使居民免遭寇害,因而威名远震,四时香火不绝。因山高路险,上下不便,元朝至正年间,乡民将庙堂移到山脚,仍名为尖山大王殿。1994年土人重修,并改称尖山寺。
我们是去白石岩,就便陪朋友到尖山寺参观,我是第二次去,依然不拜神不烧香,只采风观景。同行的三哥说,附近有座七姐公园,值得一看。我想,大约又是私人建造的小景点或所谓生态园林吧。不过既已到此,何妨移步一观?于是三哥引路,一行十人同去。
走过一段约百米的丛林小道,就到了七姐公园。原来公园也在黄茅尖山麓,只是与尖山寺位于不同方向,而森林茂盛,所以互相看不见。公园位于腰村村山岭下组后山的一处山谷,园四周有围墙,白墙青瓦,八字园门,两根蹯龙柱撑起两层飞檐,上下层各有浮雕文字,上曰“七姐公园”,下曰“仙宫”。入其内,别有洞天。左侧有一栋民居样的单层瓦房,迎面墙正中是“国父遗训”,旁边是孙中山大幅画像,两旁墙壁上方,一线张贴孙中山、蒋介石、毛泽东的带框画像,满屋堆码着捆好的纸钱。房子大门斜对面的树下,两个老妇人正坐着剥竹笋。园子里还有三五个人在干活。
我问三哥:“仙姑在吗?”他指着其中一个老妇人说:“在这。”老人站起来向我们打招呼,她穿暗绿色毛衣,戴一长一短两串项链,两只手各戴银手镯一只。个子不高,颇有些发福,头毛斑白,右眼全闭,左眼微睁,似是半盲人。慈眉善目,态度谦恭。我向老人问好,并打听这园子的来历。老人说这园子是她的,另一个老人说,园里的所有建筑和花木,都是十里八乡的村民义务援助的。我心中狐疑,便到园里参观。园子大约占地一亩有余,主要的建筑,除进门的那栋房子,最醒目的是一座横跨山涧的石拱桥和桥上的亭子,孙中山宋庆龄夫妇并立的石膏塑像,蒋介石和毛泽东并立的石膏塑像,彭德怀的单人塑像,浮雕中国地图。这些建筑各据一方,彭和另一位头盘长发、手托白莲的仙女的塑像,各有石亭环护。各处塑像基座前后,均刻有大段文字。孙宋塑像基座正面刻着两副对联,一副是:“先生推帝创民国,师母援共建中华。”一副是:“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须努力。”侧面对联是:“联俄联共扶助农工,爱国爱民巾帼英雄。”
另一个年纪稍小的短发中年妇女告诉我,她是仙姑的房下姑姑,那边正在做纸屋的男子叫张松富,是她丈夫。另外几个妇女,都是附近村民,农闲时自愿来帮忙。还有两个小孩子在玩耍。他们和仙姑一样,个个貌不惊人,但神态安闲,和颜悦月,若有仙风。我莫名受感,暗自称奇。
仙姑名叫邹自莲,是山岭下村人,1986年丈夫去世后独自一人来此搭棚居住,颇能喻示祸福,村民们知道她不是常人,就资助她建造了这处园林。仙姑简单介绍了她的身世。我发现一处塑像背后有刻字,写的正是她的前世今生:
“九二年六月十五修建,前生烈士纪念碑。感谢前生孙中山先生,感谢前生宋庆龄师母,□学生进步好,交待学生要听话,三民主义显正道,民族民权民生,主席掌权办共产,一心是为国家,毛蒋相反台湾打,一个先生传教,两个学生要听话,台湾和平回归祖国。我年纪幼小没开化,我是三洲地球0边,姓周名福生,三九年三月十六满十三岁,在兰州读大学半年。先生名叫孙中山,师母宋庆龄。三九年十月二十七日,白军出发冲散了学生。先生师母交待我要听话,先生叫我从湖北转,师母叫我往红军顺。四O年白军退却,红军革命,发动群众征女兵,四一年恨小脚放大脚,动员母亲。四二年只有十六岁,参加红军两年,四三年参加三连委员正是海军。一九四四年红军转新四军,九月初九女扮男装去找先生,带兵一路朝湖北转,遇着第五连连长抢我去强迫婚姻,我不愿,杀了连长,我自己也牺牲。四四年投胎凡体,落在湖北省大冶农村山区,姓邹名治林,九二年九月十三满四十八岁。国民共产,我不是反革命,主席老蒋,我是三民学生。”
另一块石碑上刻着以下文字:
“泥生根,普渡众生。家有长,国有王,太阳月亮水火石头一个地壳,是我全球国际一夫一妻,亲生儿女一个家乡,山水平原,湖塘港堰、田地山场都是石头坑,一井好清水,一塘清水好鱼秧,一对归一对,一个天地,一夫一妻,亲生儿女,长安立帝,一统天下,一个母猴清官女皇帝,地图老母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……
民生一七年十二月初五,晚上两点半钟,我地图老母得一梦,神仙下凡下了命令,七家安全,主是蜡烛一条心,天地有钱,谷米当令,全球国际一夫一妻,秧人无数,天生儿女吃不完用不尽,四方有钱四个鳌鱼撑天角,稳是江山一夫一妻一个父母,五湖四海有钱到边到角,江海有钱一个地壳粮食多……
民生一八年正月年初七,地图老母迎接西方极乐世界,一夫一妻一个龙华,童子修行真佛教,真佛龙华是一家。茅山军队听指挥,地图不杀杀梅花。……童子修行一个真庙,无真华龙华真金条,金山银海泥秧苗,石头神仙建神桥,用具不少,神仙享福吃喝不愁。……”
过桥经天地亭到山涧另一侧,上流涧水之侧立一小屋,里面摆着香烛纸钱,还有一只近一人高的纸房子,门口胡松富师傅正在扎制另一只同样的纸房子。旁人告诉我们,仙姑从未入学,一字不识,园内所有碑刻文字,都是她口述,胡松富抄录并刻字。另一个稍年轻的妇女说,仙姑有法力,义务为人治病,救活了许多濒死的人。仙姑还能预言未来之事。去年早些时候,她就预测会发人瘟。她还预知,今年的闰四月,将有大洪水。仙姑没有否认这些,她要我转告各地当官的,把水库的水都放掉,只留一点。我问:“您看我会当官吗?”仙姑答:“你要当官就当清官。”我又问:“曹县的***什么时候死?”(网络传闻他在两天前死了。)仙姑不答,再问另一个大国强人将会如何结局,仙姑答:“这我不能说,做好事有好报,做坏事逃不了。”我和宋兄、三哥等相视无言,我在心里感叹:不愧是仙姑啊。
七姐公园背靠高山,下临村庄,左右青山环绕,涧水奔流而下,远望可见白石岩主峰,真是极佳的修身养性之地。
我有许多疑团有待解答,然而时辰已晚,不得不暂别仙姑。临别前,我提出给仙姑照相,并与她合影,仙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,说以前从没人愿意跟她合影。这使我颇为意外。我对仙姑之事疑信参半,对她并不畏惧,但有敬心。仙姑绝非欺世盗名之徒,她的经历和行为值得考究,也许我还会去拜访她,也许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。
五
帝都知名教授、前辈朋友东风先生听了仙姑故事,并不特别惊奇,他20多年前曾因治病而见识过湖北浠水县的一位异人,因此相信世间确有奇迹。东风先生并推荐我看看某人五十年前亲晤龙王小姐的文章。得其指引,我找到并拜读了无为居士的回忆文章。
民国二十年(1931),张群任湖北省政府主席,委任曹文锡为省政府工程处处长,并要他“随时到本省各地暗中视察吏治和民间的情况,回来向我面告。你是忠诚坦白的人,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”。曹文锡到任不久,鄂西北发生洪灾,他带一位姓曾的工程师和一个译电生乘车自汉口出发,沿途视察。鄂赣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也派了一位少将视察专员苑崇谷附车同行。苑君曾在抗日名将马占山部下充当旅长,作战经验丰富,此行任务,系往视察襄樊、老河口各地山川形势及战略要点,以便草拟军事计画。在光化县,他们从县长耿季钊和老河口镇商会会长陈华山那里,听到一件奇事:
老河口附近的陈家村,有一居民陈儒未,原是贫苦人家,年少失学,目不识丁,向来以做小贩为活,家中只有一老母。他的爷爷是个渔人,每天在老河口附近打鱼。有一天网得一尾很大的金色鲤鱼,双目发光,他大为骇异,当即予以放生。那鲤鱼在水面打了几个圈,频频向渔人摇头摇尾,然后沉下河里。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。陈的爷爷在二十年前去世,父亲也在五年前死了,只剩下陈儒未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,儒未劳苦辛勤,幸免冻馁。
陈母回忆说:“去年某日,儒未日暮回家,忽有一女子跟着回来,说是姓龙,又说我家乃她的大恩人。我怀疑她的身世,嘱儒未不要接纳。但那女子说,她不是女子,此次前来,是为着报恩的。我家不特对她有恩,而且有缘,缘尽了,她就会走。她说罢,在身上抽出十多两金子给我,我正要推辞,她把金子放在地上,转瞬间就失去踪影。翌日,那女子又来了,竟替我料理家务,井井有条,并嘱儒未不要当小贩,将所有的钱购买她所指定的物品。果然,不到两个月,那些物品,都涨了价。这样连续几次,都是赚大钱的。邻居的人,有时听到我和一女子谈话,但他们都见不到她的影子,大家都害怕起来,说我家出了妖怪。后来我向他们详细解释,因此,他们都称她为龙王小姐。”
曹文锡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,但耿县长和陈会长曾安排人侦察儒未的行动,并向他的邻居个别查询,所得的消息,和陈母所说的都差不多。和陈儒未交易的那几家商店,都说儒未是个忠直的青年,除本镇外,没有外地的朋友。他的突然发达,算是一异事!更奇的是:他购买的和放售粮食等,很像有神仙从旁指点,否则断不会每次都赚大钱。为了查明底细,曹文锡便请陈儒未代为联络,想要结识龙王小姐。儒未征得龙王小姐的同意,陈会长通知曹文锡、苑崇谷、耿太太(龙王小姐说与耿县长没有缘分。),一同去陈儒未家拜会。曹先生回忆说:
“陈家的房子新建不久,东西两旁,各有房子两间,上头是一个较大的厅子,厅的两旁,也有房子两间。我经过一个小房子门前时,这房子本来没有点灯的,忽然发出一点神异的光芒。我忙把手电筒向内一照,突然看见一个女子在房里站立,身段异常高大,我心中有点惊奇,快把电筒按熄,默念:她一定是龙王小姐了。接着,便听得一阵声音说:‘请你们到对面的房子稍坐,我一会儿就来。’……我们三人默坐在长椅上,不便交谈。
一会儿,有人进来,就是我刚才用手电筒照见的那个女子。我们一齐起来向她示敬,她也合掌回礼,坐在我们对面的小床上。只见她身长约六尺,比我们高出许多。头上披一条白纱,身上穿一件黑衣,还有一条白长裙高至胸下,这条裙很长,连双足都了。额前像有一道髮箍,正中和左右,各镶一朵白花,花的中央各有一很小镜子,类似鑽石。袖子很窄,左手挂着一把木剑,长约三尺,垂在地下。右手却拿着一柄长约二尺的铁刀,刀身像有锈痕。她站立起来,先对苑君说:‘你是张学良的部下吗?你和日本人打仗,立了不少功劳,而且心地,毫无,值得人敬佩的。你向我有什麽查询呢?’
苑君说:‘我的前途请仙女指示!’
她说:‘人间所作的事以及居心的邪正,在本人身来说,以为没有人知道的,但在冥冥之中却有一种纪录。你以后没有很大的进展,也没有过份的失意,还可得享天年,你继续努力好了。’接着便向耿太太说:‘你是耿县长的太太吗?’耿太太答应‘是!’便向龙王小姐说:‘请问我有多少儿女呢?’她说:‘儿女是不能强求的,你自己很明白,不必问我了。’续说:‘请你和苑先生到厅上去,我和曹先生谈罢就来。’
于是,耿太太和苑君辞出。龙王小姐开始和我谈话,她说:
‘你的根机很好,是一位正直无私的人,将来有和我再见的机会。’说罢她行前两步,再说:‘你站起来把双手紧握着我这铁刀的刀背吧。’她把右手的铁刀横竖,刀口向身,这刀约有二寸多阔。于是,我遵命双手十指紧执着刀背,她却拖着我慢慢地后退,一直退出房门。那时我觉得有一股热力,从刀背传到手指,再流入两臂而达心窝,片刻间,脑部和两足而至全身,都像充满热流,当时颇为惶骇,但不敢作声。
她这么拖着我背行,进入对门的小房里,这就是刚才我用小电筒照见她的地方。房里没有灯,可是像有一种灵光,可以看见一切品物。她嘱我放开双手,相对地坐在两张木椅上。我从容询及许多有关时事的问题,她一一答覆,但有几项,她不允作答,并说:‘那些世界的事,和你没有关系,事属天机,不能泄秘。’(按:十年之后,她答覆我的问题,均已应验,那些昨日黄花,恕不缕述。)当时,我充满了喜悦的心情,不能再想出其他问题,直至她问我有什么请求时,只好说没有了。于是,她把铁刀又横竖胸间,再嘱我紧执刀背,退回对面原来的房里,对我说:‘你先到客厅去,一会儿,我也来了。’
我出到厅中时,见陈妈母子、耿太太、苑君都在座,陈华山夫妇也已到来,大家坐着下边的几张长木椅,上头摆着一张大椅子,大约是留给龙王小姐坐的。不到五分钟,她出来了,但手上没有东西,刚才所持的木剑和长刀,不知是否留在小房中?她出来时,大家都起立,她合掌答礼后,站在大椅子前,陈妈倒一杯茶送给她,她一喝而尽,即把杯子交还陈妈,并对我们说:‘我和各位有缘,所以今天能够在这里会面,现在时间已到,我要回山去了。’说毕,只听得一声劈拍的音响,就不见了她的踪影。我们深感骇异!陈妈说:‘龙小姐回山了,她每次离开时,都有这种声音的。’我这时却俯首默想:龙王小姐的身体,比常人高出一尺多,肤色是带黝黑的,她的言语,不像湖北人,更不像北方人,她的话讲得很慢,像外国人学中国语一样,不知是何方神圣呢?此时已是晚间十一点钟,我们向陈妈母子告别。出门后,耿太太仍然乘坐原来的人力车,其余各人皆步行。我跟着人力车走,因为走得慢,和耿太太一边行、一边谈着,她掉头向我说:‘我们得和仙人晤面,真是有缘,关于我的儿女问题,以前曾请医生检验过,断定我不能生育,我自己也明白,现在龙王小姐却一语道破,更令我内心非常震惊,真是未卜先知哩。’
次日,早上起来,盥洗后,我觉得遍体舒适,脑子灵活,行了几步,像身轻似燕,毫不费力,比较昨日,判若两人。我蓦地想起昨宵龙王小姐嘱我握着她的刀背行走的事。我以前曾听说过,凡道力高深的人,可以把他的气功,在几分钟内传给别人,何况她是一位仙人呢。想到这里,我心灵上万分欣慰。一会儿,苑君到我房里,谈及昨宵的事,他说:‘我们昨晚真的遇仙了。可惜龙王小姐没有判定我们日后的休咎,但是,她怎知我是张学良的部下,又和日本人打过仗呢?’……”
六
我看过曹文锡先生的文章后,大为惊骇,但不敢表示怀疑。曹先生是湖北省阳新县曹家大湾(今属大冶市大箕铺镇)人,辛亥革命先躯曹亚伯之子。曹亚伯是孙中山故友,在中山先生艰难之际出过大力,功成后却坚辞高位,颇有清名。而他的哲嗣曹文锡也行高志洁,为人称誉。湖北文献社社长李晴芳先生曾赠以诗云:
骎骎令德夙知名,文旆归来总远迎。
樽酒洗尘兼味少,嘉宾雅集笑声闳。
文章反共钦夫子,慧业绝伦傲众生。
最是品茗还助兴,汉腔一曲动乡情。
总之,我相信曹老先生决不会撒谎,也绝无必要杜撰传奇;而且,他与仙人会面之时,还有另外的人在场。
据曹文锡的湖北同乡、蕲春县牯牛洲(今属阳新县湋源口镇)人曹之冠先生记述,曹老先生于2000年阴历五月十八日在香港九龙寓所仙逝,享年104岁。那么他是出生于1896年,会晤龙王小姐那年35岁,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。
苑参议回到武汉后,即向人透露了遇仙经过,于是多家媒体向曹文锡求证,他都婉言回绝了。“如果原原本本地说将出来,记者们在报章登载,不独有提倡迷信之嫌,而且在公务员立场,更不宜谈及玄虚的事。”但他向省政府主席张群报告了全部经过。张群也想会晤龙王小姐,未果,但龙王小姐让耿县长转告他,三个月内会调任外交部长,后来果然应验。
曹文锡先生的这篇回忆文章1986年发表于《宗教世界》,当时他90岁,文章写道:“本文是我数十年前所亲历的经过,没有半句虚言。这种玄虚的事,虽然难以令人置信,但当年深悉其中事实的人,有张群(岳军)先生、耿季钊县长夫妇,还有苑崇谷参议、老河口商会会长陈华山氏等。现在张岳军先生年逾九十,仍在台北;耿季钊氏则在台湾大学任教;苑崇谷氏闻仍居九龙亚皆老街,惟陈华山远在大陆,近况未明。其中尤以张岳军先生,是党国元老,又是我的父执,若非真有其事,我安敢信口雌黄,伪造事实。”
余生也晚,不得亲聆曹先生讲述遇仙经历,诚为恨事。但我想世事必无孤发,人间屡现奇迹,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遇到仙人,也许我已经遇到了?
2020年4月28日谨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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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态度,有温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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